元曦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春日宴.(十九)

在养胎的无聊日子里,曹丹经过了几日的深思熟虑尤其是在赵琬琰前几日因为怕热晚上贪凉开了窗户引起风寒后下了个决定,教赵琬琰习武,顺便还能打发时间。

对于赵琬琰习武这件事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是曹丹姝,愁的是赵琬琰。

赵琬琰生平最讨厌三件事,下厨,女红和习武。对这三件事她毫无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排斥。

自赵祯和曹丹姝知道了赵琬琰是个神童后,就开始把她当皇子培养,什么君子六艺九雅,什么君臣之道,驭人之术,能教的全教了。对于舞文弄墨动脑子这种事,赵琬琰可以说是乐此不疲,而对于舞刀弄枪动手动脚这种事,她秉持着避之若浼的态度。

她曾经对她父母说过,她喜欢吃,但不喜欢自己做吃的,怕被火烫到,被油溅到,被烟熏到。她喜欢漂亮的绣品,但不喜欢自己去绣,太费眼睛,还容易扎手。她喜欢看话本里江湖侠客飞檐走壁,刀光剑影,但不喜欢自己去学,太累了,她不想早起,不想跑步,不想被揍。最主要的原因是怕疼,这三件事也恰好与“疼”有关。

赵琬琰说后,前两件事倒是不让去碰了,然而第三件事,不学的意愿直接被驳回了。

赵琬琰瞬间累觉不爱,可也没法子。她爹赵祯虽说惯着她,宠着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想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她爹也会想办法给她弄到手,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有她娘在,就没有她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一天,谁让她爹是个听媳妇儿话的好丈夫。

最后她还是被迫拜在了她二哥师父门下,做了关门弟子。

跟她二哥赵晗那个武痴不同,她对练武这件事可以说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能偷懒就偷懒,秉持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

你说都这样了,武功肯定不咋地吧!可气人的是,因为赵琬琰天资聪颖,博闻强记,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所以就算她再怎么偷懒也比一般习武的人强上许多。人家学一套招式可能要练上两三年,而她只要认真练习,好好学,一两个月便能学成。学后世影视剧里说的,赵琬琰就是个骨骼惊奇,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奈何她就是不愿把心放在这个上面。

来到了这里,赵琬琰以为终于不用和“武”这一字有任何关系了,奈何天不遂人愿,该来的还是要来,只是早晚罢了。

当她被通知这件事后,赵琬琰只觉乌云压顶,未来的日子一片灰暗。

习武之人都需要早起练武,这对于起床困难户晚期患者赵琬琰来说就是晴天霹雳。虽说在来这里之前她曾代她昏迷五年的兄长监国五年,但那跟这可完全不一样啊!

赵琬琰仰天长叹,只得照办。

无论什么功夫,要想练成,必须狠下一番苦功。冬炼三九,夏练三伏,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这个却是赵琬琰最擅长的。

赵琬琰怎么说来这里之前也是学过武的,所以学的很快,进入的也很快。

在曹丹姝回内殿喝安胎药和安排六局事宜时,赵琬琰趁机找了个地方偷起懒来。

赵琬琰选的地方正是她所住之处旁边的紫藤花架下的藤椅上。

曹丹姝不敢在坤宁殿内放太多冰块,怕她受凉,小姑娘本就怕热,就缠着她让人搬了把藤椅放在紫藤花架下,这样好的地方此时也就成了她的补眠偷懒之处。

也是巧合,曹丹姝给她安排的住处正是她那个世界住的地方。

此处嘉树成荫,草木茂盛蓊郁,浓荫遮蔽之下掩去几分躁动的暑热,微风拂过树杪与院中的一丛深翠篁竹,吹皱池水,带来丝丝阴凉,倒是十分舒适。

不一会儿功夫,一身粉衣的小姑娘在紫藤花架下的藤椅上睡了起来。

紫藤花此时正是花开时节,紫色的小花鲜艳而明亮,碧绿的叶交叠掩映,几缕细碎的光线斑驳撒落在赵琬琰的半张侧脸上。

她把自己团成一小团,侧身而卧,树梢间漏下的光线似可透入她莹润透粉的脸颊,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似乎都笼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鼻尖小巧,粉唇润泽,丝丝缕缕的光线洒下,她整个小人儿似乎都罩在一层柔光之下,显得乖巧而宁静。

端着刚做好的冰雪出来看赵琬琰的曹丹姝,一下子就猜到了她跑到哪儿了。

曹丹姝走到紫藤花架下的藤椅旁,望着面前熟睡的小姑娘,好笑的摇摇头,倒是没忍心叫醒她。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赵琬琰却似乎嗅到一股甜香,于睡梦中醒了过来。

“娘娘。”小姑娘用小手揉着一双惺忪的眼睛,软声软气地喊。

小小一团的小姑娘粉妆玉琢,肤白娇嫩,柔软的发丝有两分凌乱,小脸一侧有几道浅浅的红痕,想是睡觉时无意压出来的。

一双丹凤眼湿漉漉的,这幅刚睡醒的模样,更添两分惹人怜的娇憨。

曹丹姝此时若不是端着托盘,真想直接上前抱住她,亲亲她的小脸蛋。

此时的曹丹姝早就忘了小丫头方才做了什么。

“倾城,你想要的冰雪好了。”曹丹姝走近,赵琬琰鼻尖处那阵甜香顿时更加浓了。

朱红色托盘上的放了个花型的琉璃碗,里面盛着捣碎的冰块,上面浇了甘蔗浆和牛乳,还铺了些色泽亮丽的水果,直勾得人馋虫蠢蠢欲动。

赵琬琰唇角上扬,露出脸颊两侧的小梨涡,她眨巴着眼睛,向曹丹姝伸出双手,“娘娘!”

曹丹姝将琉璃碗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后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小姑娘拿起旁边的小银勺,那银勺精巧轻便,上面雕刻着丹凤朝阳,勺柄坠着一个樱桃样式的小挂饰。

因赵祯愿意宠着她,惯着她,所以自他知道小姑娘对吃食用具的美观要求甚严后,便让人打造了一些为她量身定做,供她使用的器皿,这银勺和琉璃碗便是其中之一。也因此,这琉璃碗和银勺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口中的冰雪清爽可口,入口即化,一点也不冰牙,赵琬琰弯起月牙眼,心满意足的模样,就像只找到美味吃食的小松鼠,有种娇憨的可爱。

曹丹姝望着小姑娘欢喜的笑颜,无奈浅笑。

赵琬琰从小到大都喜爱吃甜食,不过像蜜饯那样特别甜的除外。

赵琬琰对于甜食的喜爱,源于小时候曹丹姝的侄子曹评回汴京后进宫时给她带的桂花糕。自那几块桂花糕起,就十分嗜甜,每每曹丹姝控制她吃甜食,不让她吃的时候,她就去找她爹。她爹完全抵不住闺女可怜兮兮祈求的眼神,背着她偷偷给小丫头投喂。要不是后来她牙疼,她娘还得被蒙在鼓里。

这之后她爹再也不敢偷偷给她吃甜食了,只能想些办法,找些别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若实在抵不住她祈求期盼的眼神,只好让糕点厨子们暂时休息几天,她这才少吃了些。

虽然现在这具身体里的赵琬琰芯子已经二十一岁了,不像小时候那般难以控制,但看到甜食后仍会流连忘返,走不动路。

曹丹姝伸手覆上小丫头埋着的小脑袋,笑着道:“跑这里偷懒来了,你倒是会选地方。”

赵琬琰抬起头,嘴角还粘着一点白色的牛乳,就像是个正在欢快啃食却突然被打扰的小动物,眼底有些茫然,明显是睡懵了,忘记了睡前的事。

“刚才娘娘让你干嘛,忘了?”曹丹姝笑看着她,倒也没因为她偷懒被自己抓包生气。

赵琬琰凝睇着曹丹姝,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偷懒被抓了。她挠了挠头,眼神闪烁,心虚的低下头,嗫嚅道:“太困了…并且…并且都学会了…所以才……”

“晏先生不是最近在教你《论语》吗?那你有没有学到这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曹丹姝柔柔问道。

赵琬琰点点头,“学到了,意思是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

“圣人都这样说了,那你又怎能只学会而不去练习呢?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古往今来,多少能有一番成就的人不是以业勤于精,行成于思来要求自己。”说着拿起碗里的勺子喂了她一口冰雪。

小姑娘突然觉得嘴里的冰雪不甜了,撇了撇嘴,怏怏道:“娘娘说的我都懂,可是我不喜欢习武。”

“并且……”赵琬琰抬起头看向她,眼里有着明显的不高兴,那撅起来的小嘴儿都能挂油瓶了,“娘娘,我又不行侠仗义,行走江湖,学这些又有什么用?”

曹丹姝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檀木梳子,伸手给小姑娘因为睡着散乱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大半的头发绾成了两个小花苞,剩下的头发沿着花苞编成两条长长的辫子缀在两边。

“娘娘让你练这个当然不是为了让你以后去闯荡江湖,而是想让你有个自保的能力。若是有一天娘娘和官家不在了,你也不会被人欺负去。”曹丹姝捧着她的脸凑上去亲了亲她的眉心,“娘娘又不打算让你精于此道,只是想让你学个皮毛,好以外养内,祛病强身。”

赵琬琰的这具身体,也就是原来的南柯,因为是早产儿且她母亲在怀她时忧思过重,营养不良,以至于她甫一出生就比寻常婴孩小上许多不说,哭声也弱的犹如蚊讷,可以说是进气多出气少,大夫都说她能不能活下来全靠天意。好不容易把她养活了,生母死了,父亲对她不闻不问,继母也是毫不理睬,任她自生自灭,这也就导致她比正常孩子看起来还要小,身体瘦弱,体弱多病。送进宫后,还差点被打死,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所以后来才会因为天气过冷,身体受不住,一场高热断送了性命,让赵琬琰进入了她的身体。

虽说因为赵琬琰的到来加上赵祯和曹丹姝的尽心照顾,这具身体早已脱胎换骨,但她也确实自那以后半点凉风都吹不得,只要受了凉,过后铁定会高热起来。

曹丹姝寻了擅长小儿的御医来,又问了现在为她看顾的孙绛赟,决定以内服外练来改善她的身体。内服就是以食补的方法调理,外练就是让她习武。这也是为什么曹丹姝突然让她练起武来的原因。

赵琬琰当然知道这具身体有多差,若再不好好调理,说不定就真如御医所言活不到成年。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万般不情愿,她也只能答应。

赵琬琰腮帮子用力鼓起,清澈见底的丹凤眼中布满了水润润的控诉,委屈巴巴地望着曹丹姝,“可是起的太早了,我好困。”

“娘娘已经跟你官家商量过了,卯时四刻起床用早膳,练上小半个时辰的功后休息到巳时,我送你去垂拱殿听晏先生授课。”曹丹姝抬手轻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傻孩子,娘娘心里有数,绝不会做那本末倒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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